第一节 岳州成立商会
岳州自开埠与外洋通商,即设立商务管理局。局长为政府官吏,官衙高踞在上,对工商业者,并无裨益。1909年12月(清朝宣统元年农历十一月),根据《湖南商务总会试办章程》撤消商务管理局,成立岳州商会(小手工业者包括在内),由政府机构,改为民间商业团体。原有各行、帮、会馆仍旧保留,作为会员祭祀祖师及联谊场所。
首任会长吴济忠,会董27人,有会员356人,1911年,吴济忠去职,左秋帆继任会长。城陵矶商埠,则由原地方团董(清末民初为民间民事纠纷之处理人)、团绅(在地方有潜势力的商人)、保正(官府向民间传达政事的联系人),组成商董;对外代表商民应付官府派差摊费等事务。后以商业扩展,与各方交涉频繁,又改组三人商董,以当地经商资力雄厚的湖北帮王衡镒、同慎恒,江西帮徐大兴、闵永兴、长郡帮怡和祥,本帮李万兴、吴恒太、刘永兴等八大商店的老板为商董(俗称八大家),纯以商人办商事,保护商界利益。
第二节 辛亥革命中的商会活动
辛亥年(1911年)武昌起义,10月22日(农历九月初一日),长沙光复。 消息传到岳阳,同盟会员发动群众及商店在门上扦白旗,公开反正;并在文星楼(现岳阳市委第二招待所)设立岳州同盟会会址,驻军及府、县巡防队,均向同盟会投降,岳州遂和平光复。清王朝企图最后挣扎,以保绪统,发兵围攻武昌起义军。起义各省组织军队援鄂,湖南及广西援军经过岳州时,商民在商会的倡导下,对过境军队的食宿粮草,筹集储备,踊跃输捐,使官兵欢欣就道,开赴前线作战。
不久,岳州镇守使(后改称陆军第二镇制统)曾继吾,为扩展实力,从家乡新化县招来新兵一团人。其团长王如春、黄其文恐部队遭到解散,发动兵变,围攻制统衙门,军法处长刘远铎为了消除叛乱,下令解散新兵,由商会筹集饷银,发给新兵作还家旅费,商民虽受摊款的损失,但仅受虚惊,免遭兵祸。从此肇始,商民承担饷银及供应,永无宁日,商会为了使地方得到安谧,成为接待军队的机构。
第三节 辛亥革命前后的商业兴衰
清末岳州地方安谧,且开辟为通商口岸,成为吞吐市场,商业得到一时的兴旺。然而本地的名特产品,随着外商购取原料,加工成品返销市场后,则日趋衰落,逐渐淘汰。国计民生,深受其害。
岳州地滨洞庭,鱼产素称富饶。 清朝道光年间,鱼业蓬勃发展,各类干鲜鱼虾,运销省外及省内长沙、湘潭、衡阳、宝庆(今邵阳地区)等府县,每年干货约二万余担。其经营方式,渔民或商贩,备款先向官府,以资本大小,按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等五个等级,请领官帖(亦称牙帖),开设鱼行,自售干鲜鱼类;或向来行买卖鱼品的客商,各抽佣金(即现在的交易手续费),每年向官府缴纳牙税。此制沿袭至解放后废止。
清朝尚有粮食、棉花、牲猪、茶叶、土布、山果山货、煤炭、油行、竹木行等,均系领帖开行,抽收佣金。各集市商镇,亦有行业。新墙有鱼、粮食、布、竹木等行;鹿角有鱼、布、粮食等行,营业都很兴旺。
岳州虽非盛产木材地区,但木行中持有“御帖”的“陈天成”,历传九代、至解放止,营业一直居同行之首。
事缘清朝乾隆皇帝,于乾隆十年(1745年)冬季,往游南岳,路过岳州,曾在江西人陈庆隆所开木行借宿,备受优渥款待。翌年农历二月某日,岳州府台将陈请往府衙,告以圣天子钦赐“龙凤御帖”开行,并御笔亲书“天成木行”招牌及封赐经营地域范围。
陈乃以御书“天成木行”招牌营业,沿长江各大口岸,设有陈天成分行,生意鼎盛,为举国同行之冠。抗日战争中,岳阳沦陷,陈家所有房屋产业,荡然无存;乾隆所书招牌,亦被烧毁。日军投降后,陈家后代,仍以原牌名复业,营业仍在同行中领先。解放后,加入公私合营。
岳州木机手织白土布,素享盛誉。在一、二、三、四都(现在的荣家湾、麻塘、新墙、梅西各区),盛产棉花,绒长色白,精纺为纱,由木机织之,平细匀净,谓之都布。省内外客商,在产地设庄收购。据光绪《巴陵志、物产》载:巴陵之产有名者、布……吴客在长沙、益阳、湘潭者,来巴陵鹿角、高挤、孙坞皆有庄,岁可会钱二十万缗(缗是古代穿铜钱用的绳子)”。岳州城区布店,大都销售本地土布,土布为农民的主要副业。开埠后,外商收购棉花,加工精制白布,印染为各类花布,品类繁多,大量倾入,称为“洋布”,以其质优价廉,夺去土布销场,作为乡村农家缝衣等用的土布,遂逐步淘汰。城区布店,则大宗销售洋布;并在门前两侧悬挂“外国绫罗绸缎,泰西呢绒匹头"字辐,以广招来。
洞庭湖中的君山,历代为名茶产区,久享贡茶盛誉。传闻君山茶,为舜帝妃子娥皇女英所亲手播种,经久繁衍,至唐朝成为名茶。到了五代,后唐皇帝李嗣源,在登基上朝时品尝君山茶,见怀中茶叶悬空竖立,似旗枪挺举,徐徐下沉,状极美观,而色味芳香翠绿,甚为高兴,乃将君山黄翎毛,定为贡茶。《巴陵县志》载:“君山茶盛产于唐,始贡于五代”。清朝乾隆皇帝游江南时,曾品尝君山“银针茶”,极为酷爱,谕示年贡十八斤。道光年间,又改君山茶名为黄翎毛。中华民国建立后,由于反动政府对茶农的横征暴敛,兼以洞庭湖匪霸的勒索,名茶受到百般摧残,茶园荒芜,频临灭绝困境。
更因奸商将劣茶假冒君山茶,名声亦遭严重损害。解放后,茶园得到恢复发展,产量增加,制茶技术改进,茶味更加醇美。参加全国名茶评选,仍名列前茅,誉为国优产品。
辛亥革命前后,商业资本雄厚的店铺,绸布店有戴协泰、裕昌祥(这家还有联号阜昌钱庄)及专营绸缎批发的仁昌等;金银首饰业有余振兴、宝成楼、五凤楼等;百货业有景长春、漆永隆、李吉利等;中药业有严万顺、谢天吉等;南货业有戴同兴、同兴泰、鼎成等;酱园业有周德馨、王万裕等;书纸业有同宝丰(后改同丰成)、湘南一等;钱庄有陈恒昌、宜昌、利昌、永昌、裕通等。拥有资金银洋万元至数万元不等,都是当时商场中享有盛名的大户。
南货、百货、绸缎业的货源,多来自上海、汉口,以舶来品居多。销售则以县辖西乡,广兴洲、许市、茅丝铺、杨林所、盐船套等地。再者城陵矶对岸的长江沿岸埠头,自监利以下至新堤(现改洪湖市)一带的集市店铺或农民,批另购货,约占销售额百分之五十;洞庭湖毗连各县帆船,在市区空货后,捎带回程货物,约占百分之二十;而本地城乡集市农、商购买力,约占百分之三十。因山乡贫困,以自耕自给为主,对商品的需求甚少。所以岳阳商业的顾客,以河西、邻县及长江沿岸集市为主。若遇江湖泛滥,堤防溃决,水患成灾,影响年岁歉收,则造成营业衰微。利润得失与水患相关,为岳阳市场的明显特点,
岳阳水运四通八达,为食盐仓储集散之地 。经营盐业的商店,以运盐进店及外销方便,集中在上、下街河口。有罗子昆所营罗福顺、刘美甲所营汇通利、李洽卿所营福康、兰宝田所营宏发祥、吴祀湘所营久康及黎振勋与曾某合伙的信康等。开业时,资金均不过千元。供应市民日需食盐,销售数量有限。而内地各埠来岳卸货空载的帆船,与出省空载返回路过的船只,均在此捎带食盐返回原籍,则数量巨大。各盐店以勤进快销,周转灵活,能保赢不亏。此外,尚有久大、精益公司,销售精盐,盐粒细小如粉状。民间惯用粗粒准盐,因此,售量不大。
抗日战争前,江苏十二圩食盐产地之淮盐商号,运销淮盐至各地,须持有当地引岸(即规定口岸起坡及销售地域)的盐票,每票四千包,每包定量为老称一百斤(老称每斤16两、市称一斤只合老称的14.875两)。岳阳引岸的盐票,原由木制大帆船承运,称为盐船。每船小的可装盐二票半,最大的可装四票。盐船以行驶缓慢,逐渐由一千至四千吨货轮承运,盐船受到淘汰。水路运盐至岳阳后,首先起坡存入盐仓,淡水季节,调拨至常德、益阳、南县、华容、安乡、沅江等县。本市盐店向盐仓购盐,分为缴纳盐税(正税与附加税)及商本两部份。根据不平等条约,盐税的正税为偿还外债的担保,税率不得债权国之同意,则不能轻易变更;附加税则划归省管,省政府根据财政需要而有时增加。有专管盐税征收的榷运局。如遇附加税增加或商本涨价前,则官商勾结,盐店大量购盐出仓,仅隔一二日,即可获巨利。此项好处按官四商六分成,盐店以此牟利发家。尤以罗子昆巧于逢迎,应酬盐吏及淮商号客,牟取盐利为同行之冠,暴发致富,家资巨万。北伐战争时,囤盐居奇,遭致众怒,在农工斗争会上,受到处决。
第四节 南北军阀混战中的岳阳商场
1913年(民国二年),袁世凯夺取国家权力后,将湖南都督谭延闿撤职,代之以其亲信军阀汤芗铭,派兵南下,攻占湖南。北洋陆军第三师师长兼长江上游总司令曹琨,率部进驻岳阳时,湘军尽行撤退,地方机关亦随之转移。当时北军因语言隔阂,生活饮食习惯差异,致使纠纷层出,事故迭起,商民深感困扰。商定会长左秋帆,出面与北军联系,由商会领款,代办部队的生活物品供应,请求曹琨约束士兵,以保商场,使地方逐渐得到安会;而外商则乘机在岳阳开拓市场。因此,商业得到短时发展。
首述外商的经营概况。由于海关设在城陵矶后,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,得以大肆进入湖南,攫取财富。首先是外商轮船,开辟由汉口至长沙的客货航线。英商太古轮船公司的吉安、沙市轮船及以后的秀山、绥定;怡和公司的昌和、同和;日商日清公司的沅江丸、武陵丸,都各有定期航班。是时,洞庭湖水面辽阔深邃,航行的外商轮船,载重吨位均在千吨以上。客轮分为官舱、房舱、统舱三个等级,床位齐备,并按客票等级,供应饭菜。每日都有长汉班轮过境,商民携款外出购货,甚为便利。轻巧昂贵商品,则随轮自带,亦感妥捷。本国小火轮单放或拖带客货驳船,仅行驶于短途埠际之间,资金、技术、人力均不能与外轮竞争抗衡。更有甚者,当时政府无能,贪污腐化,民不聊生,狡黠者乃铤而走险,伙同散兵游勇,江湖匪帮,拦河抢劫,杀人越货之事,时有所闻,商旅视为畏途。而外轮则有内河兵舰,巡逻护航,商民乘座外轮,可保无虞,以此,外轮垄断了江河航运业务。商民搭乘外轮,以安全得到保障,反视为理所当然。
岳阳以交通便利的优势,招致帝国主义的垂涎,继开通航线之后,英、美、日、德、俄等国的外商,纷纷来岳阳设立公司,或委托本地商店代为销售产品。
煤油以美国美孚公司的鹰牌及德士古的幸福牌,英国亚细亚的铁锚牌,畅销最广。为了打开销路,开业之初便供应配套设备,如煤油灯座、灯罩、斗篷灯具等,并对汽油灯的使用与零件装配维修,派人指导,用户感到满意。且“洋油”(即煤油。当时外商进口的舶来商品,统贯以“洋”字为首。)价格低廉而亮度大,优点超过向来用以点灯的植物油。遂由城市渗入农村。农村向来燃点桐,茶油的鸭婆灯,逐渐受到淘汰。其经营方式,对销售煤油的杂货店铺,给与赊销半个月的期限,到期付款,保持信誉者,更予以优惠,廷长赊销付款期限达一个月。灯具等由城乡百货店销售,购用称便。因营业扩大,美孚公司于1925年及1928年,在城陵矶擂鼓台,先后建储油池三个,储存不同油类,转运长沙、常德、益阳等地出售。后来,俄国光华洋行,于1931年,来岳阳设立公司,销售光华牌煤油。因质量低劣,不及英美煤油,居于竞争劣势,乃另辟途径,只以岳阳为集散地点,转销湖北监利、公安、石首、藕池口、郝穴等县镇。
英商太古、怡和车糖公司,在街河口、油榨岭设立经理处,销售各类白砂车糖。 怡和经理处,系汉口浙江帮商人所开设,车糖品种、质量不及太古糖之齐全、质优;而经营及手腕,又稍逊于本地人销售太古产品之灵活,太古得以垄断市场,怡和在失利中,歇业而去。
日本日清公司,销售仁丹、灵宝丹、薄荷锭日药;德商爱理司洋行,销售化工原料等;李吉利商店则销售英、美、日等国烟厂所生产的老刀、大、小哈德门、称人、樱花等名牌香烟;百货、绸布商号,则由沪、汉购入舶来呢绒、羽绫、白竹布、阴丹士林、钢针、儿童玩具等。本地无工业厂商,原有手工业产品,由于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,而惨遭淘汰,利权外溢,民更趋穷困。
外商公司在岳阳设立经销机构,均与汉口的资本家有隶属关系。汉口外贸鸡蛋商号姚顺记,为亚细亚煤油公司的投资者。美孚公司为浙江帮巨商杨圣芝为其女婿所开设。
德士古公司系由唐晋记五金号老闾柯宜生,为其妹夫梁松泉开业的资助人。光华洋行则为大资本家王珏所经营。至于本地商行,则多与汉口的外商代理人,建立购销关系。所以岳阳商业,多以汉口的中、外资本家为其依存的幕后主子,赚取的利润,大部份为其主子所提取;对转入岳阳商业的再投资,为数甚微,因此,岳阳商业的利润,尽为中、外籍客帮商贾,攫取而去。本地商民,资金有限,获利不多,巨富亦为数甚少。
第五节 昙花一现的短时繁荣
1913年(民国二年),曹琨率部进驻岳阳后,秉承袁世凯旨意,镇压革命党人,人民因党祸遭受株连,惨被杀害,而商民中亦有波及者,深以为苦。1915年(民国四年),驻湘军阀陈复初率部赶走北军,岳阳驻军未战而退。不久陈倒戈降北,北军于1916年(民国五年),再度进入湖南。在此期间,虽然南北易主,但岳阳侥免战乱,地方小有骚扰,商店派供军差,市场尚无多大损伤。工商业者则在南北交替的夹缝中,得到昙花一现的短时繁荣。
因外商纷至沓来,兼以本地富豪及清王朝覆灭后,罢职返乡的官宦,投资经商,市场趋向活跃,各业店铺,又有增加。典当铺开业三家,更有由殷实户及官僚组建的商业银行。且粤汉铁路长武段于1915年通车。从此水陆交通,车轮辐辏,南北商旅,来市牟利。流动人口之增加,又促使茶楼、旅栈业之兴起。
驻岳阳北军是北洋军阀的嫡系部队,饷银充足,就地花销,尚得其利。外来下江各埠商贾,善于经商,喜爱挥霍,其时髦风尚,使古老城市,步趋繁华,呈现欣欣向荣景象。剧院新盛,开业四家。金家岭的咏霓京剧院(现在市副食品公司仓库对面),邀请京沪名角,轮流登台献艺,红氍毹上,响遏行云。鱼巷子(现在水运公司办公楼地址)的怡园女京班,则为商店阔少,纨绔子弟所捧喝。玉清观的岳舞台及县门口(岳阳楼对面)的怡怡都是巴陵戏演出场所;以岳舞台角色齐全,盛极一时。城区及城陵矶的娼寮妓院,分外来妓女(指每月完纳花捐者)及本地暗娼。城区妓院在汴河园的半边街(现在巴陵西路儿童游乐场的对面)及上鱼巷子、南岳坡与西门岳阳楼下沿河地带;城陵矶则居住在桂花园、堤街地段。外来扬州帮约五十余家,衡州帮约七十余家,妓女人数,约五、六百人之谱。而本地私娼,暗渡陈仓,则不知人数之多寡。寻花问柳场所,虽为社会畸形发展之毒疣,仍可见当时市场繁华的景象。
湖北人徐东海等,筹集资金光洋壹万元,于1914年(民国三年),在竹荫街西医汪仲鼎诊所后院(现在友谊华侨商店地址),创办东海电灯公司,为岳阳有机器工业之始。最初发电量、供商店及居民共四百五十户照明。原来米业,都是碾坊及牛碾米庄,以洞庭庙李树记碾米庄,营业最大。该店后又购置柴油引擎及碾米机各一部,开机米业之先声,业务更加发达。次第又有大昌、恒康、文丰泰、万年丰等机米厂开业。至于作坊业的缝纫、制鞋、织袜、染坊、雨伞、木琢、铁铺、铜铺、毛笔、印刷裱画、碓坊、酱园、糖食、烟丝等总共189家,规模都不大;缝纫业最多为70家,毛笔业最少只四家。1921年(民国十年)前后,岳阳县政府向民间陆续募捐,集资光洋六千元,在县门口(现已圈入3517工厂内),开办救贫工厂一所,招收年在十余龄的贫苦青少年为学徒,教学竹、藤器、木工家具等制作技艺。学徒最多时达到114人。
辛亥革命后,岳阳商业货源,来自汉口的居多。当时沪、汉货物批发价格,以“纹银两”为单位。但市面流通的硬币是光洋。光洋与纹银的法定比值,光洋一元折合纹银七钱二分。上海纹银价格,根据国际市场银价而涨跌。又当时市面流通的辅币“铜板”,“单铜板”每枚当十文(“文”为清朝所铸铜钱的单位);“双铜板”每枚当二十文;尚有四川“杂铜板”每枚当五十文。一千文则为一串。铜板与银元之比值,也有时波动。汉口钱业公会,每日议订汉口的光洋、纹银比值,印发市场金融行情单。岳阳商会根据汉口金融行情单,撮要抄印发交各大商店、以供向汉口解款应付比期的参考,并作为凋整货价的依据。至于光洋与铜币的比值、市场上每时每刻都在流通,如无统一的标准比值,就会影响货价的混乱。商会议定二者之比值,使市场上有统一的斢换依据。国民政府建都南京后,明令废“两”改“元”,纹银与光洋的比值问题乃不复存在。
旧社会市区房屋矮小、街道狭仄,如遇火警,容易燎原,商会向各商户集资,并向殷实富户募捐,成立水龙局(后改水龙公所)、购置消防器具。在街河口、鱼巷子、上观音阁等街道、修建储水池。听到火警鸣钟,各商店以予先制发,刻有店名的竹筹、担水一担、附筹一片、送交火场储水桶。火后清筹、查出冒送水的商店,予以罚款处分,这对当时互助互利的公益事务,起了良好作用
第六节 岳阳商业的灾难
1917年(民国六年)冬季,由谭延闿率领的湘、粤、桂三省联军,将驻长沙的北洋军阔傅良佐赶走。傅军向北败退,在平江、汩罗一带激战时,岳阳城内到处都是北军的散兵游勇。北军司令王金镜宣布戒严,尚能维持军纪。迨后战事移至东乡筻口将军潭地带,北军牛团长阵亡后,市面即处于混乱状态。
1918年元月25日(农历十二月十三日)黄昏,傅部溃兵开始抢劫茶巷子李吉利英美烟公司经销店,杀死店主李成章。27日夜,溃兵在全城放火,大肆劫掠。烈火延烧三日三夜,无人敢救。30日北军退尽,商会才能出来组织人员,扑灭余火。南正街、街河口、天岳山、竹荫街等繁华地段,大部已成灰烬。岂料,31日,湘、粤、桂联军进城后,对残存零星店铺,如竹荫街的人和当铺(现在解放路南区公安分居地址),又由隔壁邻居屋顶攀登后屋,进入店堂。首则拣选贵重细软物件劫掠,继又放火焚烧铺屋。至进城第三天,由程潜在全城出示安民,抢劫之风,才逐渐停止。商场遭受的损失,是南北军阀混战中最沉重的一次,元气大伤,商业大户资财,有的荡然无存,战后多以小贸营生。
此后不久,北军再度进入湖南。军阀吴佩孚、张敬尧的部队,沿铁路向南进击,攻入长沙,直趋衡阳。另外冯玉祥则率部由岳阳渡湖,往常德地带。南退北进,大军过境,商户又在兵卒骚扰下,遭受供差派款之苦。到次年1919年(民国八年),吴佩孚、冯玉祥两部撤走,张敬尧孤立,湘军乘势驱张。张军退至岳阳,不料湖北督军王占元,派兵堵截张的退路,张部溃兵在岳阳又大肆抢劫,达二十一天之久,商店货物,洗劫一空,民间积蓄,亦被掘地凿壁刮尽。其后,1921年,湖南督军赵恒惕助湖北军阀夏斗寅援鄂,被吴佩孚战败。溃兵返湘,退经岳阳,而北军又尾随重复入湘。城池易手,商场又是一次劫难。商会负责人在兵灾中临危不惧,挺身而出,力求促护市民生命财产;虽事与愿违,而功绩仍足称道。
在湘、粤、桂三省联军驱傅良佐之役,商会会长吴尧臣出面奔走,与美国教会福音堂主教牧师、德国人韩理生商妥,组织《大美国福幼会、岳州福音堂临时妇女数济会》设在塔前街原福音堂及贞信女中(现在的市三中)内面,使妇女、幼儿、老弱人等能有避难之处,免遭溃兵奸淫掳掠之灾。张敬尧退出湖南之役,商会正、副会长陈小平、周明畲,与天主教神父、福音堂牧师商妥,建立避难地点三处:一、城内天主堂黄土坡(现在武装部地址);二、塔前街福音堂;三、黄沙湾湖滨学校(现在市党校),使人民都能就近逃入避难处所。溃兵在追赶乡民妇女,闯进湖滨学校时,校长美国人雷克曼在校门挡住溃兵,遭枪击毙命。驻汉口美国领事,急派军舰三艘驶来岳阳,海军陆战队登陆,守卫教堂,避难百姓,亦得到庇护。而商会副会长周明畲所经营的公成绸缎匹头号,因奔走救灾工作,无暇照应店务,收藏货物,被洗劫一空,因而破产歇业。商界老人,谈及往事,犹怀感叹。
迨驱张的湘军总司令赵恒惕所辖唐生智旅先头部队,进占岳阳时,地方机关人员,早已星散,无人出面与军队联系。商会又恐军队抢劫,酿成大祸,即时请出绅耆周吟鹤(家淦)、袁鹤义等,以《中国红十字会岳阳分会》名义,办理接待。在乾明寺文庙(现在天岳山电影院附近地带),设立临时办公处,供应部队饮食茶水,稳定军心,以安闾里。直至部队长官出示安民,地方恢复秩序,才停止供应。在军阀战争年代,岳阳商会,成为向商户摊派军队勒索款项及军差供应,负责接待南来北往军队的地方民间团体。而商会负责人则周旋新旧之间,以求地方安定。
第七节 商业之复苏及波折
北洋军阀张敬尧退出湖南之后,在湖南军阀省长赵恒惕统治下,地方渐趋安定,铁路航道运输正常,岳阳市面较为平稳,商业步入复苏阶段,旧店复业,新店开张,呈现一派兴旺气象。商会工作,亦趋正常,在上鱼巷子(现在蔬菜店地址)建造西式两层办公楼一栋。当时的商会会长陈小平,以出租人力车为业,家住梅溪桥,后院建有两层八角亭一座,花坛围绕,绿树常青,虽无胜景,却也清幽雅淡,招来达官贵人,商贾巨富,麇集欢宴,牌博逍遥,而乐在其中。商民对官府有所陈诉,甚至地方民事纠纷,来此托陈向官僚首长说项,多能得到解决。尤以南北混战,岳阳城市易手之际,陈送旧迎新,都能得到双方好感。地方亦在其周旋中,使纷乱局面,早趋安定;人称陈为“南北通”;对商户稍有索取,均乐于给应。解放后,以家无恒产,绅而不劣,对地方公益,颇有贡献,而身少恶迹,人怀旧绩,得保余年。
1923年,直奉战争中直系军阀战败,其头目吴佩孚,率残部第二十五师陈家谟及军舱浚川、决蜀二艘,驻泊岳阳。吴以旧地重游,垂念岳阳历遭战祸蹂躏,尚能体察民间疾苦,未加苛索;并严禁士卒在外捜扰;地方匪患,亦被消弭。由于在局势粗安,加上年岁丰稔,民间购买力旺盈,而原在岳阳购货的滨湖各县及长江对岸市镇商贾,又云集岳阳,营业大增,各行业获利颊丰。
吴佩孚于1924年,率部离岳后,任两湖巡阅使。赵恒惕任命邹序斌为岳阳镇守使,驻兵防守。
1925年(农历乙丑年),久晴无雨,地方遭受大旱,灾情严重。岳阳以交通便利,饥民麋集,日益增多,更因垢藏污积,市肆肮脏,引起疾疫流行。路有饿殍,尸弃沟壑,情状之惨,目不忍睹。旧时政府及华洋义赈会,虽曾放款赈济,但为数不多。且吏胥贪污,层层中饱私囊,实际上灾民所得很小,难解朽腹之危。商会为了消除灾民滋事的隐患,维护市场的安定,倡导救济灾民善举。会长余云臣,邀请商界知名人士谢汉章、谭凤初、冯小松、林悦吾、李少卿、肖毅臣、彭惠吾等,以商会赈灾办事处名义,向各外商公司、大商店、殷实富户,先后募集光洋约万余元;会同宗教慈善团体的天岳山“大化积善堂”,在居住灾民的祠堂、庙宇地点,设立粥厂数处。每日施粥两次,每次人各一大碗,质量稀稠适度,聊解短时饥饿,苟延残生。对因病死亡的灾民,施舍棺材掩埋,免其暴露。这一举措,延续至翌年春季,灾民还乡耕种,才行停止。
在乙丑旱灾年岁,军阀省长赵恒惕,无视灾情之严重,不图拯救灾民,反而在人民生命垂危之际,乘机劫掠民财,造成岳阳钱庄行业之破产。先是湖南粮食,准许出省,运销湖北。全省粮商及本县船帮谷米自买老闾(自船并有资金的粮食经营者),都在滨湖产粮地区,大量购运谷米出省。不料在农历十月下旬某日,停泊在城陵矶完税及在街河口码头业已成交卸载的粮船,正在起谷米上坡时,突被镇守使邹序斌所派的枪兵,自城陵矶沿河起至街河口码头止,迫使粮船起锚,押往南津港内集中,予以封锁。几天之后,宣布湖南省长命令:因本省旱灾严重,民食维艰,所有偷运谷米出省船只装载粮食一律充公。就这样在无禁令颁布在前的情况下,仅加以“偷运谷米出省”的罪名,将船内谷米囊括一空。没收的谷米,以当时市价折算约光洋一十五万元之谱,使很多人家破产,受害者遍及省内粮食外运的经营者。岳阳钱庄大宗放款对象,向来多是营运粮食的船户,船民受此浩劫,钱庄债务,尽成倒账,导致六家钱铺尽行关闭。直至抗日战争胜利后,岳阳才有钱庄开业。
第八节 工商业者的爱国举动
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,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稍敛,民族工商业有了较大发展。五四运动以后,人民思想觉悟,有所提高。在大城市发动抵制洋货运动,提倡国货,以振兴本国实业。“九一八”事变后,抵制日货最为激烈,市场上日货两度绝迹。个别偷售日货的商店,则受到了查处的损失。岳阳商会在学生游行示威的带动下,于五卅惨案发生后,岳阳成立“五卅惨案雪耻会”,商会配合行动,向商店查抄日本及英国货物。由于以临近武汉,在运动发生之初,岳阳驻汉庄客(即现在驻外采购员),目睹查禁仇货的严峻形势,预料国货将替代仇货,供少于求,价格必然上涨,而且在实业救国的号召下,购入国货,可免进仇货,冒被查抄的危险,因此,大量购入国货,颇获厚利。
“九一八”事变,国民党政府采取“不抵抗主义”,东北沦陷。幸有马占山将军在黑龙江省举兵抗日,给倭寇以沉重打击,伸张我中华民族爱国志气。岳阳商民中则有自动捐款,交由商会转寄或自寄的共光洋七百元,慰勉将士。稍后,马占山将军即来函感谢,并附本人戎装相片,以作纪念。
(摘自《岳阳工商史料》)